我，一个虎扑上的京东活跃用户

戏语说得好，女生小红书，直男住虎扑。

另一句戏语也说的好，男人的商业价值不如狗。

两句一合，反而假戏真做。

如果资本市场是一个拥挤的酒吧，虎扑就是那个片叶不沾身的普信男，上市不成，裁员当瘦身。

一个内容社区有多缺钱，揉进页面的广告就有多恼人。

前两天我和朋友抱怨，自己每天花半小时在虎扑上看看篮球足球，能给京东贡献10个点击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10086」。

朋友回我，一个表示赞同的老派表达。

让我把话头往回掰一点点。

按道理说，一个人但凡在互联网上冲浪的稍微勤快点，他对互联网广告的容忍度就不会低——头栽进去两次，这苦咸又躲不开的海水就打服你了。

比如逼着你买了一堆会员，移动和电视端还得一式两份的视频倒计时广告。

以及开屏广告里的这些基本款。

多问一句，这个款式的广告陷阱，有一次当没上过的没有？

首先要看得出来这是个假的弹窗，其次，那个画面中间的「✖️」也是假的。

坑踩多了路也就平了。用户们都学聪明，直接无脑去找右上角找那个跳过的倒计时按钮——然后呢。

然后又上当了。幡然醒悟，跳过按钮这次被放在左下角，或者右上角有不止一个看起来像跳过的按钮。

真是把用户习惯摸透到头了。

然后我又一次成了京东、拼多多、阿里们财报上的的日活用户。

这样的情势愈演愈烈，去年下半年的一件大事是，开屏广告被整治了。

去年 7 月 26 日，国家工信部动手整治互联网广告，其中一个重点就放在了应用软件启动弹窗欺骗误导用户、强制提供个性化服务这些问题上，包括弹窗整屏为跳转链接、定向推送时提供虚假关闭按钮等场景。

阿里巴巴、腾讯和百度们，这些用户日常生活中存在感极强的互联网公司首先完成了这次「去开屏」的变化。

在互联网广告这件事上，连接流量主和广告商的中间环节并不复杂，仅仅是一个SDK。通过一个打包好的工具包，可以极大降低产品端接入广告的技术门槛，而提供的广告服务五花八门，比如信息流、开屏、贴片广告等等。

我们看得到微信红包的坑，但多半不认识「穿山甲」、「优量汇」或者「百青藤」。三家市面上最主要的广告投放平台，前者是字节跳动的，后面俩是腾讯和百度的。

彭博社的数据是，2020年字节跳动一年就有 1831 亿元广告收入，每天进账5亿。

从Mate们继承下来的中国互联网公司们，当着中间商靠广告赚钱，不寒酸。

整改后，开屏广告哪怕有，也要添加区域点击热区，不能再被随便误触。根据穿山甲和优量汇在国庆节后的统计数据显示，整改后开屏广告的平均点击率下降了超过98%，平均eCPM（千次展示收入）下降了高达80%-90%。

互联网产品干净了，穿山甲们损失巨大。

但要不说中间商最精明呢——不让开屏点击，摇一摇又来了。

这下子跳转到第三方页面，只需要一个道路缓冲带，手指都不用碰着屏幕。

大概从11月开始，包括知乎、爱奇艺、腾讯视频在内的许多平台出现摇一摇跳转的开屏广告。SDK里做个修改，把监听点击事件换成了监听陀螺仪，然后轻微幅度的手机摇动都可能触发进入广告页面。比如坐车过了个坎儿，或者手机没拿稳的一晃。

一代人终将老去，总有套路正年轻。

互联网广告屡禁而难止，江苏消保委在持续收到消费者投诉后，在12月12日点名了几家App，其中包括百度、喜马拉雅、豆瓣、虎扑、番茄小说等等。

做内容社区的很多都不好过，报表粉饰，广告诚实。

喜马拉雅从2018年开始三年亏了20个亿，今年公布的赴美上市计划又因环境变化主动暂停；豆瓣则一直无法在商业化上找到活水，整个2021年累计被罚了900万元。

喜马拉雅虽然亏损，但耳朵经济火热，公司如果单看营收其实一直在涨；豆瓣则是另一走向，赚不到钱是一方面，主要是咱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想赚钱。

然后（终于）说回虎扑。

五年两次IPO折戟，今年又裁了40%员工的虎扑，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这个一直想尽办法寻求商业化的男性社区，打起广告来却像极了情人节时候街上那个辛苦卖花的阿姨，一路追着我，何况我就一个人。

这也是我所遇到的广告中最离谱的一件。虎扑信息流里的广告比一般的原生广告更进一步，它会随着你屏幕滑动而改变位置。

像这样：

没有招式你怎么防，怎么防？没法防。

“我相信京东的日活用户数据是没问题的，可能还算少了。”

——一个虎扑用户留。

开发者社区V2EX上的一位用户和我说，他测试过虎扑上原生广告的出现方式。

我猜测这是参照了正常用户的握持姿势，拇指每次滑动之后归位的位置，经测试大概是列表倒数第二项。列表停了他插入广告，你这时候按下屏幕不滑动他就立马给你跳转了。

另一个问题是，虽然每个跳出来的单个广告都能通过一个更小的入口点进去，点击「不感兴趣」或者「无法关闭」给出反馈后，然后这个广告就会消失。但这仅仅是个独立事件，不耽误下一个广告又会在你几次划动后在一个防不胜防的位置照常升起。

误触然后关掉是两步，走正规途径关掉广告也是两步，一样都不管事，我图啥呢？

广告投放这件事如果也有最后一公里困境的话，虎扑扎扎实实给出了一份高分答卷。

从虎扑的广告点进去，背后也是穿山甲。

SDK这个集成型工具包的形式虽然提高效率，但同时存在用户信息泄漏的风险。

工信部在今年10月的APP侵害用户权益专项整治行动中表示仍有包括喜茶GO在内的96款APP存在问题，并且点名了穿山甲、优量汇以及快手广告三个SDK，其中穿山甲和优量汇分别占问题总量比例的37.4%和29.9%。

早在2019年，上海市消费者权益保护委员会就曾委托第三方公司对一些移动APP中的SDK插件进行了专门的测试。测试结果则是一些SDK的确会读取设备的运营商信息、电话号码、短信记录、通讯录、应用安装列表。

以及传感器信息——这个把摇一摇和广告主连接起来的神仙水。

不过好消息来了。

11月30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布了《互联网广告管理办法（公开征求意见稿）》。

里面的第九条这样写：

第九条 以启动播放、视频插播、弹出等形式发布的互联网广告，应当显著标明关闭标志，确保一键关闭，不得有下列情形：

（一）没有关闭标志或者需要倒计时结束才能关闭；

（二）关闭标志虚假、不可清晰辨识或定位；

（三）实现单个广告的关闭，须经两次以上点击；

（四）在浏览同一页面过程中，关闭后继续弹出广告；

（五）其他影响一键关闭的行为。

不得以欺骗、误导方式诱使用户点击广告。

如果最终的管理办法中对此条不做修改，那么视频片头的倒计时广告将成为历史。如果摇晃属于「其他影响一键关闭的行为」的话，摇一摇开屏广告也没有了。

关不掉的虎扑式原生广告，如果符合「在浏览同一页面过程中，关闭后继续弹出广告」的定义，将来也会消失。

在《数据安全法》《个人信息保护法》陆续出台后，互联网广告眼看着要成为下一个被规整的对象。这块互联网公司的流奶与蜜之地看起来也会在不久之后迎来野蛮生长的终结。

「哈哈哈哈哈哈哈，+10086」。